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Bechoning crush.

【双杰】夜奔(下)


你方唱罢我登场 反认他乡是故乡


报菜名的梓木:

*前文:()(


*本章4k,老祖羡视角独白,心理描写&回忆杀多,OOC欢迎指出


*感谢阅读,欢迎评论


*江澄相关产出目录






 


  他从墙上翻下,夜色已经深浓,岸边老垂柳枝叶扶疏,青丝拖长了,在湖水中摆动。魏婴凭着记忆,往家主府步去。他闯上百花宴,扎根乱葬岗,到江澄上门讨说法,再至今日大打出手,总共不过五日光景,他心中却觉得,仿佛许久不曾回过莲花坞了,沿途四顾打量,如初入此地一般。他谨慎地控制步幅,夜风柔软的手拂去他血痕的湿润,黑衣上红痕渐渐干了、看不出来了,伤处从未开裂似的。


 


  魏婴敛足,家主府立在眼前。他凝望着这庄严的楼宇、紧闭的门扉。


 


  一路走到这里,他才想到一个问题:


 


 他想要见到江澄,就连夜奔袭,不见他不行。可江澄,会不会乐意见他呢?他白日才纵温宁伤他,夜里又赶着上门,依江澄那个性子,怕是会以为夷陵老祖是专程奚落他来了。


 


  而即便不误解,得这一朝相见,又何济于事。是相爱却难相守,能相聚而终相离。来了也不得留,总是要走,那又何必来、何苦来……平白地叫他在业已人走茶凉后,再气急难过一遭罢了。


 


  叩门的念头冷却下来,他的手在宽袍下渐渐攥紧,近乡情怯般犹豫。倏然一阵狂风卷过,摇撼门板,一道极细的罅隙展露,屋内的黑暗与外界如出一辙,又似乎正抗拒着外人的侵入,没有一点微光


 


  他想起来,他还很年少的时候,刚刚进江家,和江澄一个房间一张床。他那时听江厌离说,江澄五岁起就一个人睡,小孩儿怕黑,每晚睡觉是要留一盏如豆小灯,才能入眠的。江厌离还问他,睡得习惯么?他点了头。但他街头露宿,只沐月光,在那暖融融的烛火照下,确乎辗转难眠了一阵子,怕失去安身之地,不敢说罢了。


 


  江澄开始独眠时年岁太小,这习惯浸到骨子里,即便长大,也仍旧是若夜里漆黑一片,便总难以成眠,哪怕是在射日之征的军帐中,他都要燃一朵灵火在灯里照长夜。为这,也没少被魏婴嘲笑“长不大”“娇气金贵”过。


 


  如今的家主府内,却是一片黝黑。


 


  他愣在原地,千百种可能性在脑内闪现、交织,而后尽数揉成一团,魏婴不再看这座家主府了,没有家主在它就没有意义,江澄不在,这样也好,他想道,要是江澄这大半夜的还在这批文书——那这小子真是岂有此理,他这个做师兄的非得把他打晕了撂到床上不可。即便他要是这样做,江澄翌日醒来铁定得生他的气。


 


  那么——他想到这里的时候,脚下就飞快地动了起来,他又开始一场奔袭,就在他的乡,向着人也许会在的方向,


 


  


 


  他奔袭的结果,是教自己此生头一回地,尝到了一点后悔的滋味。一栋华丽的小楼伫立此间,雕梁画栋、镂金砌玉,可他是魏婴,他何曾喜爱过这些夺目又空虚的精致。他那间简单的屋子到哪儿去了?这楼宇静默,似乎等他到来,以它的美轮美奂昭示物是人非,嘲弄他自作多情。


 


  梁木是新漆的,才建不久,江澄几时下令拆的?他拆时想些什么……他要斩断身上的枷锁,江澄便撤走了他的归宿,他如愿以偿,翛然往来,两手空空地抱着自由,可自由是那么甘美的东西吗?再也不会有人一把拉住他的手:“魏婴,你别作妖,少丢咱们家的脸!”


 




  良久,魏婴缓步走到窗前,手触在乌木窗棂上,还没向内看,指尖被什么冰了一冰,便垂眸下去。月光洒落,雕花上新作的嵌金纹样反照出光来——魏婴摸了摸,这雕花刻得精细,痕迹倒新得很,像是今天才做的。


 


  他一笑,想到江澄今日回来,气急败坏地去喊匠人,专门在他以前的屋子上做些他不喜欢的东西来撒气的那副样子,心中忽地一暖。思及他必定也要喊医师,唇边笑意又消逝了。


 


  此时抬眸一瞥:屋内并非漆黑,而是隐约有暖色微光,自窗纸透出。


 


  既然有光,那么,想必是有人的罢。


 


  那一点光微乎其微,仅是漫漫长夜中一抹小小萤火罢了,魏婴乌黑眼瞳中映照着这点微芒,惊诧之后,仿佛通身皆明亮起来,光明重归他身,他又有容身之处了。一定是江澄,这里是他住过的地方,江澄不可能容许其他人。


 


  拆了他屋子的是他,刚打过架就要回来睡这里的也是他。魏婴的唇角又扬起来,飘飘然的,险些要推窗翻入!再一想,方才的那些顾虑,又岂因江澄偷偷宿在他的故地而消弭……略略冷静。忽见那光点的位置一偏,再回原处,可分明无风,那便是屋内的人醒着了,怕不是正挑灯芯。


 


  魏婴后退两步,胸中激荡时起时落,眸子死死地盯着那一处光亮。他是乘兴而来,全只为见江澄一面,即便不得见他,也不曾兴尽,还不想无功而返,乐得在莲花坞多赖一会儿。而江澄也一样惦念着他,就在他从前的住处里。两处沉吟,相思树下一双人,他心满意足了,只看江澄愿不愿拼着离别苦,出来见他一面。又一次地,他把这个选择给江澄来做。


 


  他倚在廊柱旁,陈情举到唇边,乐声悠扬,徘徊于夜空之下。他知道江澄醒着,不过仍是想吹首安眠的曲子,告诉他,魏婴来见他了。笛声不复尖锐,轻柔婉转,带着安适流入耳畔,魏婴只随性吹奏,心中并无曲谱,许久之后,才发觉耳边已不是安宁的调子,而是绵长如诉,而清亮无羁的《越人歌》。


 


  怎的吹到这个路子上来,魏婴暗自着恼,江澄会不会又觉得他轻薄?虽然这曲子他年少时常吹给他听,但今非昔比……正想着,窗纸上的光点再一摇,他陡然浑身绷直,盯紧了那一点。


 


  可一摇之后,那光点竟是径自熄灭了。


 


  黑暗填补了萤火的空缺,完整的、饱满的黑暗卷土重来,兜头盖脸地泼了过来,魏婴的笛子放下了——江澄不愿见他。宁可失眠,也要传达这层“不愿”的意思。


 


  魏婴才捂热的血又受了寒,显出不知所措的意味来,这时候该如何,是该来一场歇斯底里的大笑,把心里的疼痛尽数笑出来,可他吹笛子太久,嘴酸得厉害。他吹了这许久安神曲,乃至《越人歌》,江澄还是不愿见他。他先前还想“江澄会愿意见他吗?”,真是先见之明。


 


  他想弄点水来喝,笛子放回腰间,踱步绕了这华丽小楼一圈,见院后有竹林一片,夜幕笼罩下仿佛一幅墨竹图,每一株都笔挺,像某个人……他不想下去了,想下去与自证病入膏肓无异。他原本想折一节下来装水喝,见了此景,又不舍得折损青竹傲骨。


 


  他别过竹林,向莲花湖方向走去。


 




  码头旁还飘着几盏莲花灯,他悄悄登上一艘小船,得以离水面近些,免去岸边弯腰之苦,掬了捧水,沁凉的水液在他掌中滚动,从指缝滴落,他来不及地去啜饮这些甘甜,就像从前来不及地去爱、去恨。夷陵没有这样甘润的水了,他珍惜地饮下每一滴。


 


  回程中他发现云翳聚拢,遮蔽月光,心想,他不能在这里留到天亮。这一身黑羽的鸦不想见到旭日的辉光,他是黑夜的化身,不愿接受白昼的审判。曾经他是射日的后羿,也是如阳的英雄,可待他拯救了这个曾被烈日灼得苦不堪言的世界,他又被他所照亮的白昼审判,他被由他造成的白昼驱逐流放,而化身黑夜——新的白昼,就在他师弟举起的、向他而来的剑锋上。那白昼,它造成鲜血淋漓也变得污血淋淋。温家倒了,他倒了,还有谁……脏兮兮的街头小孩儿玩着他的陈情,红穗子转动,一圈一圈,宿命的圆一再重演。


 


  他回到小楼,步伐停下,这才猛然忆起身上肩负着什么——那养父、那养子。得想个法子。


 


  而若是他在这里喊了,江澄当真出来见他……他头一次想象。门扉骤然大敞,江澄缓步行来,一袭雪白里衣,衬出魏婴黑衣血痕,暗得很也脏污得很,而江澄左臂垂着鲜浓血色,淋漓下滴——他不自觉瞥自己腰间的陈情,是那血染成了这红穗子,还是穗子的红成全了那血——不。他不要见到白衣的、白昼的江澄,他怎敢见他。


 


  而有些事既然碰上了,也不得不管。


 


  魏婴咬破手指,寻了一处平整干净的窗纸,寻的这阵子血还在流,他总觉得有点浪费。吮着指头站在窗前,半天不知该写什么。


 


  ……“请你留他下来”。


 


  他扯下陈情流苏里的一丝,小心地从袖中取出那莲蓬,轻轻将红丝系在上面。虽打不起同心结,但这线取自陈情,也便算是替他陈情了罢。


 


  


  陈情的流苏在他腰际随步履而晃动,倏忽又静了下来,是魏婴驻足在一株槐树前。他来时鹄的明确,只顾一路向他而来,去时则有些迷惘,懵然不知该向何处去了,漫无目的地走,才到了这树跟前。槐树并非高大参天,而有些欹斜之姿,支起那翠色树冠都很勉强似的;层叠叶影之中,隐约显出个风筝的轮廓来。魏婴看了亲切,上前几步,适逢云雾散去,月华复归大地,他借着那光,瞧清了那风筝。


 


  是个燕子风筝,方才乌夜笼罩下,竟漆黑得像鸦的样子。似乎做得太大,强撑着飞上天去,却高处不胜寒,一朝跌落,魏婴注意到它的破破烂烂、满身伤痕。破成这样,定是再也飞不起来了。


 


  他的视线掠过破损的纸面,往下来到尾端,一道藕荷色的流苏跃入他的视野。缀流苏,又是藕荷色:这是莲花坞的风筝。摇曳着的浅紫,不好意思深沉起来似的,略显赧然,何以叫作“藕荷”——他吃师姐炖的一碗莲藕排骨,藕却被江澄劈手夺去一块,他的目光追杀到江澄碗中,碗中的藕表皮色紫,然而那紫不如虞夫人的衣裙沉郁雍容,显出明丽、温柔。师姐说,老藕才有这种颜色,看着江澄的碗内,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种颜色与它的美。


 


  他注意到风筝不是被箭射下来的,而江宗主做主的莲花坞也已经禁止做射风筝的游戏了,对,他记得连放风筝都是不许的,他为此还和江澄吵了一架。那这风筝,这莲花坞的风筝……


 


  这小子,只许州官放火,不许百姓点灯啊,他笑了,又想了:在后山,沉睡着他们畴昔的秘密之地,一间小茅屋,还要闹着玩儿似的挂一块匾,江叔叔亲笔题字:归来堂。因着梁下有燕,年年归来。而那个人放飞了燕,亲手铰了线让它飞走,自由地飞走。难道他不希望它归来么?藕荷色泽温柔……如果放手也算温柔。


 


  他两手空空,满怀着那个人给他的自由,意识到今天他一定得带这只自由却遍体鳞伤的风筝走。


 


  你不必再受风吹雨打,我带你走。


 


  


 


  带伤爬树的经历不堪回首,什么叫撕心裂肺,第一回懂,奈何非折腾不可。抓在树枝上往下看,仿佛身在万丈高,岂敢贸然下树。师姐,哪有师姐。他自己一点一点挪下来,离地还有最后三尺,脚下忽然一滑,攀不住树干,只得一跃——落地冲击太过,伤口疼得没有知觉,麻木了,他简直能自欺欺人说不疼了。


 




  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,清醒过来是因为温情,温情站在他面前,头上是朝阳身上是朝阳,可她不是审判者,这让他安心。温情的话说得急而激烈,险些要掩住她的关切:“死到哪里去了?伤口怎么才裹好就裂了?!”


 


  魏婴恍惚想道,原来他的伤势已经重得连黑衣都遮不住了么,他看着温情,接着展露一个笑,笑里哭在孕生,包裹他整个人,温情一震:怎么会有让人看了这么难过的笑呢,这笑怎么会属于魏无羡。


 


  魏婴抱着那个破烂不堪的风筝,就说:“我去接它回家了。”


 


  伤口的血浸透布料,染到仅剩龙骨还完整笔直的风筝上。


 


  这燕千疮百孔,已经无法到它的来处——那接天莲叶无穷碧的百里莲湖了。


 




 






 


Fin.




*“你方唱罢我登场,反认他乡是故乡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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要饭式乞讨蓝手评论了




澄不愿见羡是因为刚刚和他决裂,打了一架,却还是因为师兄不是师兄了难过,有点挂念,跑到人家旧居里去住,这是个很私隐也很柔软的行为,他根本不愿意被羡知道,也不可能这种情况下去见羡。所以从羡在这个地方找到澄的时刻开始,他注定是见不到澄的,而且他自己心里也有很多想法,不一定能接受见到澄。不过澄的“不愿见他”是出于不愿内心的柔软被发现,而不是气愤和怨恨,这个就届不到了。


羡写那句话时,何尝不希望自己也能留下来。


老祖羡写得不多,很可能有种种问题,欢迎大噶讨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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